周末休息,带孩子去黄陵轩辕养生谷游玩,路遇一花甲老者挑一副笼担,从我们乘坐的观光车旁经过,恍惚间,我仿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,又勾起了我遥远的记忆。
“小兰兰,别哭了,来,外公教你念个绕口令,念得好了,就送你个小玩意……”
“什么绕口令?”
“扁担长、板凳宽,板凳没有扁担长,扁担没有板凳宽……”
4岁那年初春,杨柳枝刚刚冒出娇俏的嫩叶,我随父亲回了趟子长,在外公家住了月余时间。刚到的前几天我各种哭闹,但一向最烦孩子哭的外公,却对我格外包容,不仅没吼我,还用细软的柳条去掉外皮编了一个精致的小笼子,带着我提着小笼子去田间地头采野花,这是我对于外公最初的记忆。
几天下来,我不再认生,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和表哥、表姐们在院里那片一人多高的扫帚花丛里捉迷藏、打滚,去小河里戏水……
12岁那年暑假,我又随母亲回了一趟子长,只记得那时候外公总是吃完早饭放下碗就挑起笼担去地里干活。母亲最是孝顺,不舍得外公一人辛劳,常常抢着挑起笼子,帮外公一趟一趟往地里送肥。为赶农时,他们中午也不回来吃饭,就由外婆和我们几个孩子把馒头和盛菜的瓷碗放在干净的笼子里,上面蒙上一块笼布,再提上装有小米稀饭或豆钱钱饭的瓦罐,去地里送饭。
饿了一上午,外公和妈妈吃得仓促。嘴角掉下的馍渣,外公会用粗糙的大手小心地捡起,吹吹沾上的泥土,又吞进了嘴里。吃完饭,略坐几分钟,他们就又开始忙去了。我们一群孩子排成排,坐在田垄上吹着小风,看着外公和母亲一人一副笼担,一前一后走在田间小路上,一大一小的影子投在地上,像极了那年高大的外公牵着一个小小的我。
母亲姐妹兄弟8个,她排行老四,上面有2个姐姐1个哥哥,下面有4个妹妹。那会儿家家户户孩子多,不得不感佩那一代父母的辛劳与不易,外公外婆也正是那一代父母中最普通的一对。
为养活一家老小,作为家中顶梁柱的外公忙得不可开交。农忙时抢时间,起早贪黑,耕种、施肥、秋收、冬藏。农闲时,割柳条、编笼子,换点零钱,维持家庭开支。外婆也是务农的好手,更是贤内助,照顾8个孩子和年迈的外曾祖母,晚上还要纺线织布、做衣服纳鞋底、石碾子上磨料,准备一家人第二天的口粮和牲口的饲料。
外公外婆一辈子辛苦劳作,从来没有缺过孩子们的教育,母亲的哥哥、姐姐都是初中毕业,母亲和下面的4个妹妹都是高中毕业,四妹更是考上了卫校,当了医生。孩子们的成绩也宽慰了两位老人一辈子的付出。
孝敬父母、重视亲情,勤劳俭朴、自强不息、崇文重教,是外公外婆从厚实的黄土地里挖掘出来的淳朴家风。他们又身体力行地教给了自己的儿女,由儿女们言传身教传承给下一代。这一代代的家风传承,是每一个小家幸福生活的核心,是这个大家庭得以延续、壮大的生命原动力。
时间是世界上最难以抗衡的东西,所有的印记和它相比,都不堪一击。细细算来,外公去世已近二十年,我脑海中外公的面容几近模糊,只有几个关于他的片段存储在记忆深处,如果不是偶然想起,估计就要永远丢失了。
如今,90岁高龄的外婆身体依然硬朗,近几年一直跟儿女们生活在一起,有孩子们陪伴很是幸福,但她还时不时惦念着老屋,总嚷着要回去住住,我想外婆是思念外公了。
老来多健忘,唯不忘相思。他们一同修起的窑洞,一起耕作的田地,一起养大的儿女,一起走过的半生……所有的印记都已沁入骨血,与外婆经风历雨后佝偻、瘦小的身躯长在一起,永远不能剥离。
如今,那副破旧的笼担还存放在老窑里,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,它们似睡着了一般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,等待梦里那个熟悉的主人能再一次挑起他们,健步如飞地奔跑在田间地头。(建新煤化 王岚)